安于觳觫

谁还不是肉体凡胎

【阳炎project】【兵蓟】国色(文/阿夜)

某种意义上我又写懵了一篇文xxxx

SummerSpace工作室:

倒计时·距离阳炎日还有11天!
在这里奉上整个计划的开场粮!
祝食用愉快!


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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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色
文:阿夜
CP:槻彦×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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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浙江那时候不叫浙江,还是文人墨客心心念叨的临安府,安歇生养着一方山清水秀的田园风光,有红菏菡萏相伴,亦有风烟濡染的难民在此安家落户,一爿砖挨着一爿砖,渐渐连绵成一条长长的水街。而斜塘更是临安府繁华的宝地,河面上的画舫络绎不绝,水街上的游人接踵而至,有渔歌互答,也有笛呢琴喃,在这里造一座宅子,犹如住在桃源仙境。


   

   原平江府的商家少爷便随父母迁移到斜塘,在靠水岸的塘桥处落了户。那商家少爷长得眉清目秀,性子也算温文尔雅,唯独有一头雪染的头发,看着怪叫人怵得慌,有多嘴的长舌妇在饭后议论,说这家人做过亏心事,养出一个白头的怪物,蜚言流语,以讹传讹的多了,便也跟成了真的似的。


   

   岁月骎骎然矣,转眼那稚子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,槻彦家里人也曾为他说过几门亲,但都因他的白发不得而终,最后终于敲定一门亲事,是乌镇一户养蚕的人家,生意做得不大,却本分老实,只可惜听闻女方脸上有蛇斑,丑不见人。槻彦对此并无看法,倒是期待着能一睹芳容,接着再一亲芳泽。


   

   实然槻彦对迎亲那天并无太大印象,只记得堂前挂着乌纱绸,然后一顶大红花轿便在锣鼓喧天中摇摇晃晃地晃进来,喝过酒、陪过客后自个儿迷迷糊糊地进了洞房,挑起红盖头后露出一尊清清冷冷的玉石,素净地好似后院亭亭玉立的莲花,颇有些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意思。许是酒喝多了,槻彦没有遵守承诺亲新娘,只是醉醺醺地问她——


   

   你喜欢吃斜塘的菱角吗?


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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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槻彦经母亲口得知新娘名蓟,还未冠姓,缘由得从她脸上的蛇斑说起,当年她的父母带她去求算命先生,那神算子也是玄乎,告诉他们此蛇斑克亲,若要躲避灾祸,就不能冠姓。蓟便一直叫蓟,没有变过。


   

   槻彦对此事未曾放在心上,在他看来,那尊冰玉既然进了这座宅邸,不管她脸上有蛇斑还是龟斑,将来都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好妻子。


   

   蓟带来的妆奁大多是一些绫罗绸缎,不算贵重,但胜在做工细巧,心意厚实。蓟是把它们当成宝的,一件一件都拿出来,重新抚平褶皱,再一件一件放好。老夫人允了槻彦几天假,叫他多陪陪蓟,他闲来无事便帮着蓟一起整理。这时槻彦才发现蓟的可人之处,她叠被褥时举动像个未出阁的丫头,还透着一股儿纯真与无邪,稍许带着点孩童惯有的狡黠,尤其是拈布时非得把边边角角弄平,瞧得出是囡囡的狠气儿。槻彦又想起她还未冠姓,到底有点儿于心不忍,便温着嗓子问她,你愿意冠夫姓吗?蓟叠被子的手一顿,颔首便撞进他暖玉般的瞳仁里,映出她的脸、她的蛇斑。蓟又往后缩了一下,低头继续叠被子,嘴里却不明不白地道了一声:我想吃菱角了。


   

   听罢槻彦大少爷亲自为自家媳妇买回了菱角,冠姓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。


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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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宅子后面有个院子,不大,日里仆人偷闲,草木便疯长。院中央是一棵千年古树,虬枝峥嵘,有树干旁逸斜出,牢固,可载人,周围围绕着杏花树,或绽放、或结果,处处沁香。平日里蓟闲来无事,叫下人在院里安了桌椅,配上笔墨纸砚好练字,若是乏了,便去树干上坐坐,有时摘一枚杏子解馋,再者也会坐在杏树下刺绣。槻彦生在商家,父亲没指望着他去做官,读书这方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槻彦得空便来院里陪蓟,有时一陪就是一天,如此索性不如再叫下人安一张桌子,却被蓟劝下,她说:院里那张桌子给你罢,我不要了。


   

   蓟将位置让给了槻彦,自己坐在树干上刺绣,刺累了便下来去看槻彦在干什么,无非是练字温书,作画寄情,她顿觉百无聊赖,又去摘树上的杏子吃,够不着,便把槻彦叫去摘,到底还是孩童天性,尽管嫁做人妇,骨子的贪玩根子却是泯灭不了的,好在槻彦是真宠她,摘了杏子给她,又替她擦去嘴角的果汁。


   

   嘴里的杏子还未吃尽,她的心又飘到了满树的杏花上,然后问:今年杏花开得旺,要不酿杏花酒吧?槻彦恰巧正有此意,俩人便叫上仆人一起掐杏花,掐了四、五箩筐就不掐了,放在向阳处晒干,晚些时候蓟又叫管家去镇上买来糯米,慢慢蒸熟,再拌上酒曲,撒上杏花,封好口后就等着它自己慢慢发酵了。


   

   杏花酒还要等上一阵,槻彦便告诉蓟,南边有户富家姓于,他家的雅园种着桃花,长得水灵又秀气,春分时节常大摆宴席邀客前往,现在去说不定可以赶上。那时蓟正照着镜描眉,没搭理,槻彦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眉笔,替她描起来。蓟的眉毛是标致的柳叶眉,色深,如远山,如弯月,槻彦手腕一转,笔尖一抬,黛便染上眉,如作画,谨慎,专注。蓟弯眼,朝他一笑,算是道谢,接过笔画完另一边眉,随即搁下笔,这才说道:好呀。


   

   蓟随槻彦前往富家,进了园子由仆从带领寻了筵席,到座后仆从盛上一碗自酿的桃花酒,酒是好酒,未饮,香气先醉人。槻彦和蓟各自品了一口,方觉醇酣,是为佳酿。槻彦对蓟说:这酒原本叫沁园春,后来有个诗人为这酒写了一首诗,说的是,斜塘荷风难为景,于家桃酿是天香。于是天香这名传开了,沁园春便渐渐被人忘记。蓟想起自家还未开封的杏花酒,问他:你说,咱家的酒叫什么好呢?槻彦说:自然是杏花酒呀。蓟瞧着槻彦,并未答话,槻彦猜出她的小心思,略一思索,便道:叫国色如何?


   

   国色!国色天香,国色天香……国色是排在天香前头的,这不说明自家的酒比这酒还好吗?蓟欣然点头,国色这个名就这么定了下来。


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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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弹指一间便已是寒冬腊月,蜡封的酒坛渐渐跑出杏花香,蓟终于得偿所愿地尝到了今年的第一杯杏花酒,一杯酒下肚,沁了雪的魂,倒不似蜜饯的甜,相反清冽得很,慢慢能摸索出江南冬天的冷,她便取来温酒樽,舀上半斗酒,用水浴热,拿来一耦温碗,盛满后端与槻彦同享。


   

   槻彦正躲在屋里辗墨,听见脚步声抬头,见蓟端着托盘走来,老远闻见杏花香,想来是酒酿好了,自家媳妇端来同品,槻彦将手放进池盆里洗干净,用布绢头擦干,便听媳妇招呼:郎君——来喝口酒润润喉。槻彦端起抿了一口,说:好喝!蓟听罢弯了眼角,轻声道:那我去拿点酱牛肉和豆腐干。


   

   槻彦便等着,等着有些渴就又喝了些,觉着肺有些收紧,气血统统往上涌,额头发胀,两眼发晕,撑着桌又灌了一口,尝出淡淡的血腥味,又被咽下去,放下碗一抹脸,满手是血。蓟正巧走过来,吓得摔了碟子,忙赶过去,用秀绢堵住槻彦的鼻子,惊声问道:你怎么流鼻血了!槻彦倒是毫不在意,道:许是最近吃的偏辣,肝火旺,再者最近有些咳嗽,体弱气虚,才流的血。蓟听着仍不放心,对他说:堆栈里还存着些莲子,我去烧点汤出来给你解解火,你以后莫要再吓我。


   

   是、是、是,娘子的话在下岂敢不从。槻彦笑着拿她作消遣,换来一记嗔怪的眼刀,又悻悻然地缩回去喝酒。


   

   此事过后槻彦再没有流过鼻血,但咳嗽却是时常,以为等等几天就会过去,可谁知越咳越厉害,终于咳出了血,一滩梅红落在地上,像焚过火的灰烬,咄咄逼人的刺目。


   

   仆从赶去叫了镇上最好的大夫,老夫人和蓟守在槻彦的身边,两个人眼眶积着水,可谁也没有敢哭出来讨霉气。大夫急急忙忙地赶过来,把了脉,确了诊,捏了把胡须,表情凝重地说:节哀。区区二字砸在人的心头上,砸醒了这几日心惊胆战的侥幸,砸折了一家子平平淡淡的安乐;砸在一个人的心头上、一个人的肺上,像飞速传播的瘟疫,侵蚀着一双人的天长地久、痴心妄想。


   

   蓟笑了,笑得哀声窃窃,笑得脸红脖子粗,她指着大夫骂道:庸医!我家丈夫只不过是得了风寒,哪来的肺痨之说!庸医!都是庸医!可铜镜里照着槻彦苍白而心痛的脸,更照着她脸上的蛇斑,当年神算子的话历历在目:这孩子天生煞气,克亲……好个克亲!她恨得咬牙切齿,含泪瞪着镜中的自己,却又升起一股萧索的悲意,无比苍凉。视线瞥过槻彦,后者正看着她,蠕动着双唇,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。那悲意渐浓,一滴清泪终是不堪负重地埋入衣襟,蓟转头就跑。


   

   “蓟!”她听见身后槻彦绝望的叫喊,心中的绝望也跟着重了一分。


   

   可她不知槻彦翻身下床去追她,但槻彦怎么可能追的上呢?还未跑几步,身前的人影便成了一个猩红的点,成了他遥不可及的一粒光阴。他跌倒在雪地里,一口腥甜涌上喉咙,落地开出一朵朵俏丽的梅花,他愣愣地瞧着地上的红,无声的哭了出来,哭了又笑,笑了又哭,是疯魔了,是悲戚了。他抓起地上的雪,拼命往嘴里塞,焦灼的肺碰到冰冷的雪,又不住地颤抖、抽搐,接着,一朵更丰满的大丽花落在地上生了根、吐了蕊。最终,他不再笑、不再疯、不再悲,只留一双模糊的泪眼,替他悄悄唏嘘了……


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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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老夫人找了一间空房,按照大夫的吩咐将他隔离起来,只叫了一个年迈的仆从随身伺候,一日三餐端到门口,便不再有人接近了。平日里有蓟的声音,有时还嫌聒噪,现在却是真的岑寂了,连山上的和尚都有木鱼可以敲,而他呢,唯独剩下苟延残喘的呼吸声了。他想着,忆起了蓟喝水的咂嘴声,细脚玲珑踩在雪地里的声音,笑起来上下牙齿合在一起的声音,头发拂过他脸颊的声音,平日里微乎其微的声音都在回忆中不断放大、放大,如此的珍贵、难得。


   

   房间的门闩是锁着的,外面的人进不来,里面的人难出来,槻彦未曾想过再见老夫人和蓟一面,肺痨易传染,若自己真是为她们好,这一面不见为妙。可他不想见蓟,不代表蓟不想见他。安顿好几欲晕厥的老夫人,蓟去了槻彦的房间,离原来的住房很远,她也摸索了好久,后来她颤巍巍地抚上了门,小声唤道:槻彦——这是她为数不多直呼姓名。里面的人不理她,她又不死心地叫了几声,皆无动静,那双好不容易干了的眼又开始酸胀,她是既委屈又难过,哽咽道:你若是不理,那我就真的不管你了。槻彦这才闷哼了一声,蓟又说:你讲句话,我想听。


   

   那头槻彦原本好好地躺在床上,听罢便真的下了床,没有力气,就爬过去,两双手拉扯着身子往前,爬到门口已是汗水津津,他想讲话,可又怕传染给她,后退了些,才低低唤了声:蓟。


   

   蓟听到丈夫的声音,顿时泪如雨下,又怕他听出哭腔,便压着嗓音道:诶。


   

   槻彦叹气一声,道:终究是我对不住你。


   

   蓟却说:是我命中犯煞克了你。


   

   傻丫头,说什么呢。槻彦语气温柔,心中悲凉渐渐淡下去:没人嫌弃你,也没人怪过你。我还记得第一次在洞房里见到你,你像一尊冷玉,明摆着在说生人勿进,我前些时候想,要是见到你——第一件事就是要亲你,见着人了却不敢亲了,以为娶回来了一块玉,没想到是朵可人的花,想好好待你,想……


   

   那边蓟泣不成声:别说了,槻彦,求求你,别说了……


   

   槻彦的手指又渐渐泛凉,沉默了一会儿,又嘱咐道:以后,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的。


   

   蓟含泪说:除你之外,无人与我立黄昏,无人问我粥可温①。你若要走,便把我也带走吧,别让我半生踽踽。


   

   傻丫头……槻彦说了三个字,便没了下文,而那头蓟早已咬牙痛哭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。


   

   >>>
   最终,是在寒梅立雪的日子,伴着一碗无人问津的莲子羹,跟着长而白的孝带举步走过一条又一条的长街。棺材是上好的楠木,寿衣上有蓟亲手缝的梅花,喝的酒是自家酿的杏花酒,灌进肚里是彻骨的冷。落葬那一刻不知谁摔碎了酒坛,酒香随之沁出来,芬芳馥郁,叫人惋惜。


   

   从那之后,人们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长着蛇斑的女人了。于家的天香名气越来越大,渐渐做成了生意,家里的小儿子也成了婚,不久又添新,夫妻两人恩恩爱爱。而那一碗凉凉的杏花酒已极少有人提起,更加没有人会回过来问它的名字,它叫什么呢?是那天于园里耳鬓厮磨的缠绵,是过去杏林里朝昔相处的陪伴。


   

   亦是那愁肠百结、辗转千度的国色呀。


   

   ①:出自《浮生六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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